第二卷 朝菌 第七十四章 李肉肉给司瘦瘦的一封信

    这天傍晚的时候，李安生去了一趟城头，出门前看了眼正点着桃红的张恩，犹豫了片刻还是带上了木剑，“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饺子再滚遍水就开了，你饿的话就先吃，不用等我。”

    给花糕缀上蜜枣，张恩揉了揉鼻尖，“我跟你一起去。”

    李安生也不问她，点头道，“只是去城上找文太尉，不用牵马的。”

    张恩打量了青衣少年两眼，忽然笑道，“等我片刻，带些姜饼。”

    李安生心思斗转，撷出一枚绿叶衔在口中，蹲在门口望着红衣女子来来回回拎来大包小包挂在白马身上，直到张恩没有任何预兆地把一兜吃食丢向了他，姑娘也不说话，一对剑眉瞪着看戏似的李安生。

    李安生讪讪笑了两声，“张姑娘，这种力气活让我来就好。”

    “李安生，那天晚上你说的醉话我都听到了。”

    青衣少年怔了怔，露出白暂的牙齿，“我酒量大，兴许没醉？”

    红衣女子眉毛凝到了一起，轻咬朱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化作了一句话，“李安生，不要失望。”

    李安生笑得愈发灿烂，张恩看在眼里，脑海中徘徊的却是那晚少年一个人对着不远万里赶来与自己相见的一地月光，一夜未眠。

    距城门不远时，城下人开始多了起来，人头簇簇，似乎在围观着什么，却又无一人发声，出奇地静默。

    登上城后，李安生顺着众人目光望去，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冷肃，城外黑压压一片连绵不断，距离南州城墙不足十里。

    年军。

    李安生心中凛然，犹豫片刻后旋即掏出瘦竹竿先前托付的书卷，“张姑娘，有机会的话，麻烦你帮我把这本书交给神农城林先生好吗？

    红衣女子盯着李安生看了一会，忽然笑了，“好啊，那你等一下，小白，我们走。”

    眼见张恩拍了拍白马就走，李安生连忙喊住，“张姑娘，你走反了，下城的路在这边。”

    红衣女子头也不回，“李安生，是你傻还是我傻？”

    “快点，给文太尉吃上一口热的姜饼。”

    李安生苦笑了两声，收起书卷，摇摇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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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啊，幼时记事便满眼清澈，与光阴流水同行，放目星尘，灿灿芥子，究竟不遇，日月渊白，一如最初，始终如一。

    思来年少时，纵心上脚下俱泥泞，终满面春风，知白驹朝菌，念蛆蚁蝼虫，指尖舞飞鸿，眉隙昭李雪，至弱冠。

    今立余岁，不问春秋，不度花生，涤决白剑，走马观灯。

    小光阴，此世相逢甚喜，今日一别，望在未来无尽希未，不论何处光阴，永无始终，所与生而清澈，晴扶余它宸。

    灿灿芥子不走了，再也不会小光阴。”

    “这光阴满是灯火，满是遗憾。”

    “纵是如此，我们也还是要努力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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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座天下。明媚山顶，劫后余生的两人望着彼此，澄晖洒落溪石。

    青衣少年似乎很是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冰，风紧扯呼？”

    站在少年面前的另外一人明显比起少年好不到哪里去，满身斑驳，狼狈不堪，“扯？”

    “那就最后一次。”

    心性清澈的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在用木剑认真掸拭着衣上柔和的光影，目光如水，一袭青衣泛起了许多波浪，“你看我这剑不错吧？”

    少年又补了一句，“能斩光阴的。”

    “啧，不是之前还拜托人家小光阴赶路呢么？这么快就变异思迁欺负人家了？”

    “小光阴笨，很抗揍的。”

    青衣少年一边笑嘻嘻，一边装模作样冲着望不到尽头的天际劈了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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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生，方才文太尉说可以向家人寄去锦书，你准备写什么？”

    从城上归来后，红衣少女的话仿佛多了起来。

    青衣少年目光柔和，“我没有家人了。”

    张恩皱起了眉头，顿了顿又道，“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写给她也是好的。”

    李安生笑道，“张恩恩，文太尉说马上要开战了，让你早日离开，你一句不提，却在这儿谈情说爱，怪会聊天的嘞。”

    红衣少女瞪了一眼李安生，“太尉讲的是让你离开。”

    青衣少年不屑一顾，“荒谬，他文衔泥虽然贵为司空，眼光嘛，还是差了点，我李安生什么人，将来天下第一位星尘境剑仙，大夏境前，该退让的是二十万年军！”

    红衣少女冷笑道，“星尘境剑仙？单看你这嘴上本事，我以为您老早就白日飞升了呢。”

    李安生灿灿笑着，他当然知道张姑娘在打趣他，称得上剑仙的，非上五境莫属，而所谓的十五境剑仙，除去上古时期南泽一位大能一剑劈断天上银河，直入星尘境，此后数千年来，这座天下四大洲，唯有南瞻部洲出过一位十四境剑仙，更有传闻，此人在晋升紫君之境不久后便身消道散。

    整座东胜神洲，剑道最高者不过十二境芥子境，南楚也因此三十年东兴。

    至于大夏，重武尚军，境内剑修造诣最深者，方跻九境，并且这位乘舟境剑修不是他人，正是仅剩一条左臂的大夏南泽王，李长歌。

    青衣少年当然知道登临所谓的十五境剑仙比登天都难，但若是同与心爱的姑娘重逢相比起来，少年郎只觉得成为剑仙易如反掌。

    剑可以练，大不了没日没夜，整条命都搭进去。

    喜欢的人，错过了再想拿命去换哦，十条百条也不够。

    只是不论咫尺天涯，再也无法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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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生当然也想写封信，送给深藏心底的那位姑娘。

    你好小司。

    与你最初相遇时，长安城上，花灯如昼，人潮汹涌。永兴坊中，李司长守。

    行至后来，少年跌落深渊，心神溃散，自觉荒废，辜负无光。

    其实少年心底始终如初。

    其实少年写了无数封信。

    其实少年后来一个人去了晋城，见到了小司书信里的橘猫，见到了孟夫子煎包，见到了小司见过的日落余晖。

    少年在长椅上坐了两个时辰。

    长椅上的字被风吹得湿润。

    借小司的一句话，能与小司相爱，是我此生骄傲之至且荣幸至极之事。

    愿倾尽所有去与小司重逢。

    无论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祝愿小司，岁岁年年，年年岁岁，长乐平安。

    愿司瘦瘦一切都好。

    李肉肉。

    乙巳年，辛巳月，癸未日，写于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