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决战前夕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我爱吃红心火龙果字数:4155更新时间:25/06/05 17:41:26
    北境的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像被粗布反复擦过。

    林风的玄甲卫马队刚过雁门关,便见前方营地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苏婉儿的玄甲卫早一步抵达,正带着士兵加固城墙。

    他翻身下马时,铠甲上的残玉撞在马鞍上,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倒比这北风更让人清醒。

    "林大人!"守城门的小兵跑过来接缰绳,指尖冻得通红,"苏将军在点将台等您,柳姑娘也到了,刚从暗桩那边回来。"

    林风拍了拍小兵肩膀,掌心触到粗布甲衣下的硬骨。

    这孩子不过十五岁,眉骨上还留着新伤——定是今早抢修护城河时被滚木擦的。

    他喉头一紧,加快脚步往点将台走。

    点将台的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到半空又被风吹散。

    苏婉儿立在地图前,玄铁剑斜倚在脚边,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泥点。

    见林风上来,她抄起根木签子敲了敲地图:"雁门关外三十里是狼头坡,两边山崖能藏人。

    我带人去砍了坡上的枯树,堆成鹿砦,再在崖底埋火药。

    北戎骑兵冲过来,头阵准得被绊马索掀翻,这时候..."

    "苏将军这是要诱敌深入?"柳如烟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

    她倚着旗杆站着,月白斗篷裹得严实,可林风还是看见她右手背的血痕——定是刚从敌营暗桩回来时被荆棘划的。

    她指尖转着枚青铜蝉,"我派去北戎的细作说,他们粮草只够撑七日。

    王雄余党献的关图里,标着西门护城河的旧地道。"

    林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早料到王雄余孽不会死心,可当"旧地道"三个字撞进耳朵时,后颈还是起了层鸡皮疙瘩——三年前他被贬北境时,曾跟着老卒修过那地道,后来因年久失修被封,入口用青石板盖着,上面还刻着"乾元二十三年"。

    赵虎那老匹夫,竟连这种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

    "地道入口在西城墙第三块砖下。"他声音发沉,"我让人连夜用铁水封死,再派二十个暗卫守着。

    苏将军的陷阱照做,但狼头坡的鹿砦要分三叠——第一叠绊马,第二叠阻人,第三叠..."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苏婉儿发亮的眼睛。

    "第三叠堆松油!"苏婉儿一拍大腿,木签子"啪"地断成两截,"等北戎骑兵冲过前两叠,咱们从崖上扔火把,松油一烧,他们后边的骑兵想退都退不了!"她扯下腰间的酒囊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铠甲,"老子等这仗等三年了,当年王雄害我爹被冤杀,今日定要拿北戎人的血祭他!"

    柳如烟的青铜蝉"当啷"掉在地上。

    她蹲身去捡,发丝垂下来遮住表情:"北戎主帅是铁勒部的乌图,他有个癖好,每打胜仗都要割敌军将领的左耳。"她抬头时,眼底像淬了冰,"我在他帐下安了个细作,是当年王雄送给乌图的歌姬。

    三日后月圆夜,她会在乌图的酒里下蒙汗药——但只能撑半柱香。"

    林风摸出残玉攥在手里。

    《乾坤诀》的内力顺着经脉游走,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北戎二十万大军,他们只有八千玄甲卫加五千羽林卫,兵力差了十倍不止。

    可苏婉儿的木签在地图上戳出七个红圈,那是她标出的七处伏兵点;柳如烟的青铜蝉在掌心滚了两滚,那是她暗桩传递消息的暗号;还有城墙上那些擦枪磨箭的士兵,他们的呼吸声混着北风,像闷在鼓里的战鼓。

    "明日寅时三刻,"他将残玉按在地图中央,"苏将军带三千人去狼头坡设伏,我带两千人守城门。

    柳姑娘..."他看向阴影里的月白斗篷,"你让暗桩传信给那歌姬,半柱香足够我们冲进去砍了乌图的头。"

    "林大人就不怕乌图有防备?"柳如烟的手指绞着斗篷系带,指节发白,"那地道若是被他们挖通..."

    "所以今晚子时,"林风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抛过去,"这是西域的'百日香',涂在地道入口的青石板上。

    北戎人若挖开,香气会顺着地道往上窜,我们的暗卫能提前半个时辰察觉。"

    苏婉儿突然笑了,笑声震得篝火都晃了晃:"老子就说,跟着林大人打仗痛快!

    当年在京城被那些酸儒挤兑,如今倒要看看,是北戎的马刀快,还是咱们的火药桶响!"她弯腰捡起断成两截的木签,"我这就去点人,把松油车从库房拉出来——对了,城门口那口老井,我让人填了半井碎石,万一北戎人要引水灌城..."

    "苏将军!"城楼下突然传来士兵的喊叫声,"宫中来人了!"

    林风转头望去,只见一匹黑马冲破夜色,马背上的太监举着明黄幡子,在火光里晃成一道金线。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皇帝派来的人,要么是催战,要么...

    "林大人!"太监滚鞍下马,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楚瑶公主让老奴带话,宫中的粮草车三日后到,还让您..."他压低声音,"说当年先皇后的玉镯,另半块在承乾宫的香炉底下。"

    林风的手在锦盒上顿住。

    残玉在他掌心发烫,像有团火要烧穿皮肤。

    他突然想起今早离宫时,楚瑶站在承乾宫檐下,裙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衬裙——那颜色,和柳如烟的斗篷倒有几分相似。

    "回公主,"他对着太监拱了拱手,"末将定不负所托。"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点将台,篝火"轰"地烧得更旺。

    苏婉儿已经提着剑冲下台阶,喊着让士兵把松油车推出来;柳如烟蹲在地上画着地道的走向,青铜蝉在她指尖转得飞快。

    林风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块羊脂玉佩,和他腰间的残玉严丝合缝——原来当年先皇后说的"半块玉镯护忠良",护的从来不是玉,是守着玉的人。

    北境的更漏敲过三更时,林风站在城墙上望着北方。

    那里的天空泛着青灰色,像块被揉皱的布,而月亮正从云里钻出来,露出半张银盘似的脸——三日后的月圆夜,怕是要血月当空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残玉,又摸了摸怀中的虎符。

    远处传来苏婉儿的骂声,说哪个小兵偷懒没把鹿砦扎紧;柳如烟的暗卫从他脚边掠过,带起一阵风,衣角沾着淡淡的药香——是"百日香"的味道。

    承乾宫的方向,此刻该是灯火未眠吧?

    楚瑶或许正站在香炉前,看着半块玉镯在香灰里泛着光。

    林风望着南方笑了笑,转身走向点将台——他要再检查一遍火药的存放点,要确认每个士兵的箭头都淬了毒,要确保三日后的月圆夜,乾元的旗帜不会倒在北戎的马蹄下。

    月亮越升越高,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出鞘的剑,直指北方。

    承乾宫的烛火映得窗纸泛红,楚瑶捏着笔的手顿在奏折上。

    案头堆着二十余封军报,最上面那封是北境送来的——"松油已备三千桶,火药埋于狼头坡二叠鹿砦下"。

    她指尖拂过"林风"二字的落款,想起三日前在檐下递给他的锦盒,半块玉镯在香灰里泛着暖光。

    "公主,户部侍郎求见。"小宫女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楚瑶将军报塞进暗格里,理了理鬓角的珠钗:"请进来。"

    户部侍郎李大人跨进门时,官靴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泥点。

    他捧着个檀木匣,匣盖缝隙里漏出点米香:"公主,这是江南新到的二十万石军粮,卑职按您吩咐,绕过了张大人的粮道。"他压低声音,"可张大人今早派人砸了城南的粮栈,说是'军粮霉了要销毁',其实..."

    楚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知道保守派不会轻易让军粮北运,可当"砸粮栈"三个字撞进耳朵时,还是想起林风离京前说的话:"宫中的一粮一草,都可能是北境士兵的命。"她接过檀木匣,匣底压着张清单,是各地暗中支持革新派的官员名单。

    "李大人,"她将清单推过去,"明日让这些官员联名上折,就说'江南粮道畅通,军粮无虞'。"她望着李大人发愣的模样,又补了句,"就说...是先皇后托梦说的。"

    李大人的喉结动了动。

    先皇后是他的姨母,当年被王雄一党逼得投了井。

    他突然跪下来,额头碰在青砖上:"公主放心,卑职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保军粮过黄河!"

    楚瑶扶他起来时,袖中半块玉镯硌得手腕生疼。

    窗外传来打更声,她望着李大人离去的背影,轻声对空气说:"林大人,你要的粮草,本宫会一粒不少送到雁门关。"

    与此同时,城南的隐蔽宅邸里,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赵虎捏着酒盏的手青筋暴起,酒液溅在绣着狼头的地毯上:"乌图那老匹夫说七日粮草?

    放屁!

    我给他的关图里标了三条密道,够他的骑兵绕到雁门关后,把林风的玄甲卫包饺子!"

    敌国谋士阿古达摸了摸腰间的狼首匕首,刀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可那地道被封了,林风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张大人灌了口酒,胡子上沾着酒渍,"所以我让人在西市散布谣言,说'北戎要从东门攻'。

    林风那小子精得很,肯定把兵力都调去东门守着——这时候乌图从地道钻出来,砍了他的帅旗,再放把火烧了火药库..."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像夜猫子叫,"当年他坏我儿子的科举,如今我要他看着玄甲卫在火里烧成灰!"

    阿古达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那楚瑶的粮草呢?

    你不是说能截?"

    "截什么截!"赵虎拍桌子震得茶盏跳起来,"我派去的人今早被李大人的护卫砍了三个!

    那老匹夫现在跟疯了似的,带着家丁守粮栈,连条狗都进不去!"他扯松衣领,露出脖子上的刀疤——那是三年前被林风的暗卫砍的,"不过没关系,乌图的人已经混进运粮队了。

    等粮草到了雁门关,老子让人在粮里掺巴豆粉..."

    "够了!"阿古达猛地站起来,狼首匕首"咔"地插进桌案,"明日卯时三刻,你让张大人的门生在朝上参林风'拥兵自重',楚瑶那丫头再能撑,也得花半日去堵那些老臣的嘴。

    赵虎,你去催乌图,让他后日就动——等林风发现地道被挖,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成一团,像三条绞在一起的毒蛇。

    雁门关外的营帐前,林风仰头望着满天星子。

    北境的夜比京城冷得多,哈气在面前凝成白雾,模糊了北斗七星的轮廓。

    他摸了摸腰间的残玉,《乾坤诀》的内力顺着指尖渗进玉里,仿佛能触到千里外楚瑶案头的烛火。

    "林大人。"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苏婉儿的玄铁剑撞在甲胄上的轻响,"松油车都检查过了,每辆车的油布都浸了水,不怕火星子。

    柳姑娘刚送来消息,乌图的粮草确实只够七日——但他营里多了二十车密封的陶罐,味儿像巴豆。"

    林风的瞳孔缩了缩。

    巴豆粉掺进军粮...他想起今早那小兵冻红的指尖,想起城墙上擦箭的士兵喉结滚动着咽口水的模样。"让伙头军多备生姜汤,"他声音发沉,"再派暗卫盯着粮库,三步一岗。"

    "还有,"苏婉儿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柳姑娘说张大人的门生今早递了折子,参你'私调玄甲卫'。

    楚瑶公主让人回了八个字:'北境有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林风突然笑了。

    他想起楚瑶递锦盒时,月白色衬裙被风吹起的模样,想起她压低声音说"半块玉镯护忠良"时,眼底的光比星子还亮。

    他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半块羊脂玉佩,和残玉严丝合缝——原来所谓护佑,从来都是有人在背后,把风雨都挡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去把柳姑娘请来。"他对苏婉儿说,"再让人去传信,让楚瑶公主...多加小心。"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营帐,吹得旗杆上的"林"字旗猎猎作响。

    林风望着南方的方向站了很久,直到星辰西沉,东边的天泛起鱼肚白。

    他摸了摸怀中的虎符,又摸了摸腰间的残玉,转身走进营帐——有些话,得趁天亮前,和该说的人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