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故人之姿，故人之子

    老李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的，我和秦昭，甚至是老温，都被问得愣住了。

    老李是看着我问出的这个问题。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是啊……怎么了？”

    我觉得老李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但刚刚老温又说，他也懂些皮影戏的门道，为了追寻爷爷死亡的真相，我暂时也不愿意得罪他。

    回话回得有些尴尬。

    老李却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我。

    “不必怕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罢了。很巧，他也姓俞。”

    老李说这话时，眼神看向远方，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去。

    我张了张嘴，刚想出言安慰，老李却又说话了。

    “不用管我。你们刚刚聊到哪了？继续吧。”

    说到这，老温如梦初醒般，将我刚刚问他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

    “这女娃娃遇到唱阴戏的了。其中门道，想请教请教我们？”

    老李有些不以为然。

    “鬼戏阴戏，不都是你拿手的嘛！问我做甚么？”

    老温看上去有些激动。

    “这次这个可不一样！这女娃娃遇到的，可不是鬼魂唱戏，是尸体唱戏！”

    “尸体唱戏？！”

    老李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借尸还魂？”

    我连忙摇头，解释道，那尸体和鬼魂应是一体，我碰到的，是个鬼物。

    老李的神色更加阴沉了。

    “你在哪遇到这事的？”

    我略微迟疑，心中对这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老李还是有些防备。

    最终，我还是没把小山村的位置说出来，只是说了个大概。

    “秋水镇。”

    这三个字一出口，老李直接从那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我和秦昭还有老温都被吓了一跳。

    “你今天到底干嘛了？！一惊一乍的？你快坐下，吓到人家孩子了！”

    我被吓得猛地往后仰，差点从板凳上栽下去。

    老温拽着老李的胳膊，企图将老李拽回板凳上，老李却是站得笔直，像座小山一样，立在了我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更加害怕，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老李却突然开口。

    “是秋水镇西边的那个小山村吗？”

    我的害怕转为了震惊，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老李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

    阳光被他完全遮住，阴影完全笼罩在了我的身上。

    “俞广良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彻底傻眼了。

    俞广良，这不是我爷爷的名字吗！

    这老李，认识我爷爷？

    我仔细观察起了老李的神情。

    但他背着光，人又长得人高马大，我努力仰着头，他的脸也是完全陷在一片阴影中，完全看不清楚。

    我一时猜不到，他到底是和爷爷有仇亦或是有情。

    我不敢随意回答，只得小心翼翼地反问道：“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他……他现在如何了？身体还好吗……？”

    老李问了这两句话，说到最后，竟是带上了些鼻音。

    我见他似乎对爷爷没什么敌意，便实话回答道：“他在前段时间，已经去世了。”

    老李听了我这回答，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

    过了一会，像是一座小山猛然崩塌一般，跌坐回了小板凳上，口中喃喃自语着：“死了？怎么会死了？这不应该啊……”

    直到这时，我终于能够确认，这老李和我爷爷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李爷爷，您别难过，爷爷他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在他乡碰到爷爷的故友，我倍感亲切，称呼都不自觉地变了。

    我这两声“爷爷”，将老李从那魔怔的状态中扯了出来。

    “你是他孙女？”

    老李看向我，这次，眼神中带上了不少慈祥。

    不等我回答，老李又自言自语道：“也对，也对。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孙女。”

    老李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我，又似乎是觉得不太好，双手在空中顿了半晌，又缩了回去。

    “俞广良……你爷爷是怎么死的？确定是自然死亡吗？”

    老李磨蹭了半天，最后问出了这一句。

    我心中一惊，隐约有一种预感。

    今天，在老李这里，或许我能找到我一直想要的答案。

    我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再无顾忌。

    将我回到小山村后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等到我讲完，已经是下午了。

    我长吁一口气，有些期待地看向老李。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他一直面色凝重。

    此时此刻，我非常迫切地，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丢脸了。不瞒你们说，当年，我和俞广良，是师兄弟的关系。我比他早入门，但天赋却远远不及他。无论我怎么努力，连他的脚后跟都很难追上。”

    说到这里，老李爽朗地笑了笑。

    看老李那表情，应该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沧桑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些许不符合年龄的少年气。

    我没忍心打断他的回忆，便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老李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再次开口。

    “我天赋太差，手艺不好，又赚不到什么钱。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退出了师门。”

    “不过，我虽手艺不如其师弟，有关于皮影戏的知识储备量，却是整个师门中最多的。”

    说到这，老李看向了我，神情再次变得严肃。

    “所以，我非常清楚，以俞广良的手艺和唱腔，这么些年，一定积攒了不少阴德，气运加身。他年纪比我还小，必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定是有人加害于他！”

    我听得认真，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我之前只知道，爷爷的身体一直健朗。

    在我的记忆中，这么多年来，基本就没有生过什么病。

    不仅如此，爷爷比一些中年人的体力还要好。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我收到爷爷去世的信息时，立刻就觉得事有蹊跷。

    如今，听到老李这么一解释，我终于是明白了爷爷这么多年的种种奇怪之处。

    根本就不是我想的什么外公身子骨好，异于常人。

    “可这和村子里里出现阴戏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