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答案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长工绝剑字数:7210更新时间:25/09/03 09:17:32
    夜色深沉,风如刀割。

    赵烈缓缓走到城墙最高处,盯着下方那些守城的军士。

    火把的光影映照在他们脸上,那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孔,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有的眼神麻木,茫然望着黑夜;有的倚着城垛,呼吸粗重,似乎随时可能倒下;还有人偷偷把手缩在怀里,瑟瑟发抖。

    赵烈看着他们,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疲惫,一样迷茫。

    ——真的值得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赵烈呼吸微滞,背脊僵直。

    他咬了咬牙,试图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可心底那份摇晃,却愈发明显。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城砖。那砖石原本光滑坚固,如今却布满裂痕。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宣告自己的脆弱。

    平阳城不同于燕门。

    燕门有天险,有厚壁,有可守之势。

    可这里,不过是一片平野小城。

    敌军若至,不过须臾便能攻破。

    他当然清楚。

    也正因为清楚,他才更不安。

    他抬头,望向远处。夜色中,敌军的营火像一片无边的星海,连绵起伏。

    三十万。

    他们有三十万。

    而自己手里,只有两万残兵。

    还是一群被恐惧、饥饿和疲惫压垮了意志的兵。

    赵烈眼皮沉重,心口像压着千斤巨石。

    “凭这些人……真的能守住么?”

    他心中默默问自己。

    可没有人能回答。

    唯有风声呼啸,吹得他脸颊生疼。

    他忽然想起了燕门的夜。

    那一夜,沈铁崖站在城头,背影如山,喊得声嘶力竭:

    “燕门一日不破,我等一日不退!”

    是啊。

    那一夜,他和兄弟们拼尽全力,死守到最后。

    鲜血溅在城砖上,喊杀声震动山河。

    那是怎样的壮烈!

    可结果呢?

    燕门,还是破了。

    沈铁崖,还是重伤倒下。

    五万大军,最后能活下来的,只剩两万不到。

    赵烈眼角微微颤抖。

    他忽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无力感。

    就算拼死守下去,结局,不还是一样么?

    北境没有险关了。

    阳平只是个脆弱的纸壳子。

    他们守在这里,不过是拿命去填。

    能撑一日,能撑两日,可三日之后呢?

    敌军南下如潮水,怎能凭血肉阻挡?

    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他握着长刀的手,微微发颤。

    “值得么?”

    这个念头,再一次浮现。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明白了。

    ——是啊,值得么?

    他抬眼,看着城下的军士。

    这些人,有的不过十七八岁,还没娶妻生子;有的早已有家小,在家中等着他们归来。

    他们眼神空洞,却仍旧硬撑着立在风雪之中。

    若是明日城破,他们会如何?

    是战死?是被屠?还是和百姓一道,沦为敌军刀下的冤魂?

    赵烈心中一阵刺痛。

    他不是不知结局。

    相反,他太清楚了。

    可既然如此,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

    是因为他们真愿意?

    还是因为他们无路可退?

    赵烈苦笑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喊的“誓死守护”,在此刻,竟有几分空洞。

    因为,他自己心中,也在动摇。

    “真的值得么?”

    这个声音一次次在他心底响起。

    他想起了那些在酒肆中饮酒的败将。

    他们的嘴脸卑鄙不堪,可话,却也像钉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燕门都守不住,平阳怎么守?”

    “拼到最后,也是白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烈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眼神一片赤红。

    他恨他们!

    恨他们苟且偷生,背叛军魂!

    可他更恨自己。

    因为此刻,他竟然也生出了一丝相似的念头。

    他仰头,看向黑暗的天空。

    雪花飘落,轻轻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凉的水滴。

    那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像是泪。

    赵烈心中一阵苦涩。

    “主帅啊……若是你在,你会如何?”

    “你会说,誓死不退。”

    “可我呢……我却在犹疑。”

    他心中喃喃,喉咙紧得发不出声。

    他想起沈铁崖的背影,那如山般的决绝。

    他也想起沈铁崖倒下的那一刻,鲜血染红甲胄,呼吸微弱。

    赵烈背着他,踉跄而行。

    一路上,他对自己说:

    “只要主帅还活着,大尧就还有希望!”

    可如今呢?

    主帅昏迷未醒,北境门户已失。

    阳平孤城,如何当三十万之敌?

    赵烈忽然觉得,自己连那句话也快说不出口了。

    希望?

    什么希望?

    这世上,真的还剩下希望么?

    赵烈双眼发红,紧紧攥住刀柄。

    “值得么?”

    这个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耳畔。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冷冽下来。

    “或许不值得。”

    “可若我此刻退了,那主帅拼死守下的意义,岂不全都化作泡影?”

    “若我退了,那些战死的兄弟,岂不都成了笑话?”

    “若我退了,那百姓……他们往哪逃?”

    赵烈眼神一点点坚定。

    是啊。

    他可以怀疑,可以犹疑,可以绝望。

    但唯独不能退。

    因为他若退了,就再无人能扛起这份责任。

    哪怕结局早已注定,哪怕最终仍是死。

    至少,他死得问心无愧。

    至少,他能对着主帅、对着兄弟、对着这片土地说一句:

    “我没有退。”

    赵烈缓缓闭上眼,呼吸沉重。

    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分动摇。

    他转身,看着那些疲惫的守军。

    他们的眼神空洞,却仍旧握着兵器。

    他们的身影佝偻,却依旧站在城头。

    赵烈喉咙一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沉痛的感慨。

    ——他们何尝不也在问:值得么?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在。

    哪怕他们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赴死。

    可他们还在。

    赵烈胸口一热,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

    “对。”

    “未必值得。”

    “可至少——不退!”

    他咬紧牙关,死死握住长刀,迎着风雪挺直了身躯。

    纵使心中仍有无数疑问与不安,他也要守下去。

    因为他明白,有些时候,“值得”与否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赵烈。

    是沈铁崖的副将,是北境残军最后的脊梁。

    纵死不退。

    这一夜,赵烈伫立在城头,心中风雪翻涌。

    但他终于,压下了所有的疑问与犹豫。

    他知道,明日或许便是末日。

    可至少今夜,他还要守住这道脆弱的城墙。

    守住百姓的一丝安宁。

    守住残军最后的一口气。

    纵然只是幻影,也要守住。

    哪怕,下一刻就被风雪与铁流吞没。

    夜风呜咽。

    赵烈心思翻涌,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城墙的一隅。

    火把的光亮在风中摇曳,守城的军士们背靠着城垛,眼神疲惫,却仍死死地站着。

    他们脸上全是倦意与苍白,甲胄残破,手里的兵器也多半缺口斑驳。

    赵烈脚步沉重地走上前。

    “将军。”

    最近的那名军士立刻挺直身子,抬手行礼,声音沙哑。

    赵烈微微颔首,勉力挤出一丝笑意:“辛苦了。”

    军士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有一丝复杂。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仿佛既有敬畏,又有犹豫。

    赵烈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

    “怎么了?”他低声问。

    军士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赵烈眉头微蹙,耐心道:“但说无妨。”

    军士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着苦涩与压抑:

    “赵将军……咱们,到底在守什么?”

    赵烈一怔。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军士的眼神里,却满是认真与痛苦。

    “守什么?”赵烈喃喃,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军士咬着牙,眼神闪烁,却还是继续道:

    “咱们明知道……这城是守不住的。”

    “敌军三十万,我们只有残破两万。燕门那么坚固的险关都没能守下,如今凭这阳平……怎么守?”

    风声呼啸,仿佛将这句质问无限放大,在赵烈耳边回荡。

    他心口一震,却说不出话。

    军士苦笑一声,眼眶泛红,声音里透出隐忍已久的痛苦:

    “将军……弟兄们不是不愿拼命。可这命,拼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朝廷?”

    他顿了顿,眼神暗淡:“可传言都传遍了,陛下不会派兵来救我们。若真肯派,早该到了啊!到现在,影子都没见着。”

    “为了百姓?”

    军士的嗓音颤抖,眼睛盯着城下漆黑的街道:“可百姓们自己都绝望了。咱们若真守不住,这城里几十万口人,谁能逃得出去?”

    “为了大尧?”

    军士的声音更低,几乎是喃喃:“可大尧的江山,怕是也走到尽头了。连燕门都丢了……守下去,又有何用?”

    一句句,如同利刃,狠狠插进赵烈心中。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军士的眼神闪烁,满是苦涩与哀伤。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将军,弟兄们都想问……咱们,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夜风吹过,城头一片死寂。

    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手指死死抓紧刀柄。

    可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素来以为,自己能给出答案。

    “守疆土。”

    “守百姓。”

    “守大尧。”

    这些话,他在无数次喊杀之中都曾大声喊出。

    可此刻,当军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时,他才蓦然发现——

    自己,竟说不出口。

    “我们在守什么?”

    他心里回荡着这句话,耳边轰鸣作响。

    是啊,他们究竟在守什么?

    守这脆弱的城墙么?

    可它随时都会崩塌。

    守这群惶惶的百姓么?

    可一旦城破,他们多半都要化作尸骨。

    守那遥远京城里的皇帝么?

    可朝廷至今不曾派来援军,甚至可能早已放弃了他们。

    赵烈心口一阵刀割。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我们是为了大尧”,可这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哽住。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军士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将军,弟兄们这些日子拼了命,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换不来一丝希望……那咱们的血,算什么?”

    赵烈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剧烈,眼前一阵发黑。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道”——轰然崩塌。

    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主帅活着,就有希望。

    可这希望,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坚守着“守疆土,护百姓”。

    可如今,他也在怀疑:自己护得了么?

    赵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喉咙紧得要窒息,额角青筋暴起,双眼泛红。

    他忽然明白——那几个酒肆里的败将虽然卑鄙不堪,但他们至少不用承受这一刻的煎熬。

    真正残酷的,是站在城头上,明知道必败,却还要假装坚守的人。

    赵烈胸口剧痛,像被重锤猛砸。

    他张嘴,艰难地想说点什么,可声音却沙哑得只剩低喃:

    “我……我……”

    可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他根本没有答案。

    夜风吹来,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

    火光摇曳,把他疲惫而苍凉的身影投在城墙之上。

    他眼神空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心口那份坚持,被一句质问击得粉碎。

    “咱们到底在守什么?”

    这句话,如同魔音一般,在他脑海里回荡。

    挥之不去。

    赵烈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摇晃起来。

    脚下的城砖,似乎也随之震动。

    他伸手扶住城垛,手指却在颤抖。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

    他是将军,是残军的支柱,可这一刻,他竟被一个普通军士问得彻底懵了。

    是啊。

    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赵烈胸膛起伏,眼眶湿润。

    他努力想找出答案,却什么都找不到。

    夜风呼啸,火光明灭。

    他的背影,在城头之上,显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那一刻,他的“道心”,轰然崩塌。

    夜色沉沉,城头的火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赵烈正立于东城垛,心神早已被军士那句“咱们到底在守什么”搅得翻江倒海。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启禀将军——”

    探子浑身覆着风雪,扑倒在赵烈面前,额头冒着冷汗,声音急促得发抖。

    “在燕门旧地,属下远远瞧见了敌军大队调动的痕迹!烽烟连绵,辎重辚辚,声势浩大!”

    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开口:

    “想来……不足两日,他们就要打到平阳城下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轰然砸在赵烈心头。

    他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死死扣住城垛,指节发白。

    “不到两日……”他喃喃,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盼敌军调动缓慢,能给他们喘息时日。

    可如今,这最后的奢望也被彻底粉碎。

    赵烈胸口一阵发闷,整个人几乎要踉跄跌倒。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声音沙哑地吩咐:

    “此事,不可外传。你们先退下。”

    探子退走,风雪再次席卷城头,只留下赵烈孤零零的身影。

    他愁容满面,望着远方漆黑的夜空,心口仿佛压着千钧巨石。

    两日……只剩两日了。

    他们拿什么去守?

    残破的两万兵?早已丧尽斗志。

    低矮的平阳小城?连盗匪都能攻破的浅垒。

    更可怕的是,那军心与民心,已是摇摇欲坠。

    赵烈喉咙发紧,心底无比清楚:敌军未至,平阳已乱。

    ——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

    刚一破晓,平阳的街巷便已沸腾。

    人声鼎沸,哭喊不断。

    一队又一队百姓,拖家带口,慌慌张张地涌向南门。

    有人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一口锅和几袋干粮。

    有人背着老母,怀里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

    更有人什么都没带,只是双手抱头,一路嚎哭着冲出巷口。

    “快走啊!快走啊!叛军要来了!”

    “燕门都守不住,平阳怎能守?!”

    “再不走,咱们全得死在城里!”

    哭喊声此起彼伏,街头巷尾一片混乱。

    城门口更是拥堵不堪。

    百姓推搡叫骂,争先恐后要出城逃难。

    “让开!我先来的!”

    “滚开!老子要带孩子出去!”

    有人被挤倒在地,瞬间被踩得血肉模糊,惨叫声冲天而起。

    士卒们上前维持秩序,却根本拦不住这汹涌的逃难潮。

    一名校尉高声呵斥:“不得私自出城!不得——”

    话未说完,便被愤怒的百姓推搡在地,连头盔都被扯落。

    “滚开!你们这群饭桶,连燕门都守不住,还想拦我们?!”

    “你们若有能耐,就去挡叛军!少来耽误我们逃命!”

    辱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无数石子,砸在这些疲敝军士的心口。

    ——

    而在城内军营,情况同样恶劣。

    自昨夜起,关于敌军压境的消息,已经像瘟疫般蔓延。

    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面色惨白,低声议论。

    “听说了么?敌军两日就到。”

    “我听探子说了,是三十万!三十万啊!我们才多少人?”

    “完了,咱们死定了。”

    “燕门都没守住,平阳连个险关都算不上,拿什么守?”

    “再说了,你们信么?陛下会派援军?若真有援军,早就来了!”

    “对啊!都这么多日了,别说援兵,连封信都没见着!”

    “陛下根本不会管我们!咱们守,也是白守!”

    每一句话,都是毒刺,扎进人心。

    军心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

    赵烈踏入军营时,正听见这样的议论。

    士卒们一见到他,立刻噤声,慌忙低下头。

    可那眼神里的怯懦与不安,却怎么也遮不住。

    赵烈心口一阵刺痛。

    他原本还想鼓舞士气,可当他看到这些目光时,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扼住。

    “将军……”

    有人低声开口,声音发颤:“真……真的有援军么?”

    赵烈身躯一震。

    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有”。

    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安慰人的谎言。

    他不敢骗他们。

    于是,他只是咬着牙,沉默不语。

    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人心寒。

    军士们面面相觑,心口骤然一沉。

    “果然……是不会有人来的。”

    “完了,彻底完了。”

    低声的议论再次响起,像是压不住的野火。

    赵烈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

    他死死握紧拳头,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心底的苦涩,几乎要将他撕裂。

    ——

    与此同时,城中的谣言愈演愈烈。

    有人说:“陛下早就放弃北境了!”

    有人说:“那纨绔皇帝只知道饮酒作乐,哪里管过咱们?”

    更有人添油加醋:“听说京城已经下旨,要撤北境之兵,不再救援!”

    这些流言,像毒蛇一样钻进百姓的耳朵。

    人心惶惶,街市彻底失序。

    有人开始哄抢粮食,店铺的门被砸开,米袋一袋袋被抢走。

    有人闯入民宅,逼迫同乡交出存粮,哭喊声、打斗声在巷子里回荡。

    “救命啊!有人抢我家粮食——”

    “快跑!叛军要来了!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

    哭喊与咒骂交织,整座阳平城,仿佛陷入一片疯狂的漩涡。

    鸡犬不宁,秩序尽失。

    赵烈立在衙门前,看着这一切,面色铁青,心口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还未等叛军压境,城池已经自乱阵脚。

    人心崩溃,比刀剑更致命。

    赵烈的双眼渐渐布满血丝,指关节死死扣住刀柄。

    胸口的痛楚,像要把他整个撕开。

    ——

    他想怒吼,想拔刀镇压,想以铁血手段再立军心。

    可当他看到城中百姓那惊恐绝望的眼神,看到军士们一张张灰败的面孔,他心底涌出的,却只有无尽的苍凉。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他的刀能镇得住的。

    他们所缺的,不是他的血性,而是一个“希望”。

    可如今,谁来给他们希望?

    皇帝没有。

    朝廷没有。

    沈铁崖重伤昏迷。

    只剩下他一个人,背负着整座城摇摇欲坠的命运。

    赵烈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他喉咙一阵发紧,眼角渗出泪意。

    “主帅啊……”他在心底低声喃喃。

    “这城……还能撑几日?”

    风声呜咽,似乎在回答:

    撑不了几日。

    撑不了。

    ——

    这一刻,赵烈的心中,已满是沉重的绝望。

    阳平城,如同一叶孤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覆灭。

    而他,只能死死握住那柄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哪怕知道,一切不过是徒劳。

    哪怕,他自己心底,也再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