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风口浪尖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天涯逍遥字数:4252更新时间:25/07/21 19:35:08
    叮——

    香味环绕,散有淡淡白烟的厅堂,正中悬挂的薄薄帷幔后,几名身姿婀娜的舞女,随着乐声而动。

    楚徽身倚凭几,一手拿着酒觞,一手拨弄念珠,看着薄薄帷幔后的舞女,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

    对虞都,楚徽自诩算是了解的。

    不过这处藏于闹市下的会馆,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要不是刘谌领着他过来,还真不知有此等地方。

    奢华却不失典雅。

    这与虞都内外多数风花雪月之处,完全不在一层次上。

    哗……

    在楚徽思量之际,身旁跪坐,穿着得体,脸前有薄纱遮挡的女子,动作轻盈的端起酒壶,为楚徽斟酒。

    整个动作甚是丝滑。

    一看就是培养很久。

    “姑父,这处地方来历不简单啊。”

    楚徽瞥了眼那女子,随即举起酒觞,呷了一小口,看向一旁欣赏舞曲的刘谌,眉头微挑道。

    “嗐,就是一散心之处。”

    刘谌笑笑,对楚徽微微低首,“若是殿下喜欢,今后此处便独属殿下。”讲到这里,刘谌端起酒觞,向楚徽示意。

    果然。

    楚徽表面并无变化,心里却暗暗思量。

    受邀在此时,楚徽就猜测此地,恐是刘谌私下建的,享乐倒是次要的,能进此享乐的,才是关键。

    这也就可以解释通,对于朝野间的一些事,刘谌缘何能了解的那般清楚。

    仅是这一地,恐花费就不少。

    别的不说,单单是养的这些歌姬,随便拎出来一位,都不比名传虞都的花魁差。

    ‘难怪都喜欢权啊。’

    也是想到这里,楚徽心生感慨,‘真跟皇兄讲的一样,权能带来的太多了,这也是为何会有人前仆后继的原因。’

    对于这些,楚徽是不反感,不排斥的。

    毕竟大虞国祚传承数十载,开国之初是有种种变化,可时间久了,有些东西还是会固化下来的。

    阶级,阶级,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真实存在。

    这世上的诱惑太多了,也恰是有这些诱惑,才会有种种变化。

    人嘛,总是有所追求的。

    “听姑父的话,似这等地方,不止一处?”楚徽收敛心神,将酒觞放下,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刘谌。

    “呵呵…”

    刘谌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毕竟是出自刘氏一族,虽说尚武安长公主后,他及他那一房,仕途上再无可能,可做了皇亲国戚,终究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在太祖、太宗、宣宗三朝,刘谌要对外维系一个不拘小节的性格,仅仅是为了自污那样简单?

    答案显然不是这样。

    “这酒也喝了,舞也看了,姑父找侄儿来,到底为何事?”

    见刘谌不言,楚徽倚着凭几,嘴上是对刘谌说,可眼睛却定在一处。

    随他一起来的郭煌、王瑜二人,如坐针毡的坐着。

    几名女子服侍下,叫他们绷的很紧。

    在上林苑,他们哪里经历过这些啊。

    没有在楚徽身边做事前,他们如其他羽林一样,整日过得是很充实,很艰苦的操练,在此基础上还要识文断字,即便他们精力再充沛,可被这样打熬下,他们一碰到床就着,哪里会想别的啊。

    ‘找机会,要叫他们多经历下。’

    见郭煌、王瑜如此,楚徽面不改色,可心里却在思量,他是大虞睿王,敕建睿王府,还在营建中,在朝掌有一定权势,管着宗正寺与廉政总署,这明里暗里的,想算计他的,利用他的不计其数。

    在天家长大,楚徽什么不懂。

    作为他身边的人,对一些事必须免疫才行。

    算计不到他,身边的人呢?

    有些事,真等发生了,一切就都晚了。

    “啪啪~”

    刘谌拍了拍手,在此的侍女,舞女纷纷停下动作,动作很轻的起身,在行礼后便低首退了下去。

    呼…

    如坐针毡的郭煌、王瑜暗松口气。

    在楚徽的身边,二人是经历很多,也见到很多,可对于这样的场合,他们还是感到不适应。

    这跟他们的经历有关。

    当然也与楚凌的影响有关。

    毕竟从他们聚往上林苑,一个个是抱着复仇的信念,除了这个心思,他们哪里还会有别的啊。

    要说上林苑外的诱惑就是多。

    “殿下先看看这个。”

    对二人的反应,刘谌没有在意,此刻的他,将一封信递到楚徽跟前,楚徽看了眼刘谌,停了刹那,这才伸手接过那信。

    可当打开,看到信上内容时,楚徽表情变了。

    “这是定国公给姑父的?”

    楚徽皱眉看向刘谌,“有人居然靠近上林苑,这是想图谋不轨?”

    郭煌、王瑜听到这话,立时就警觉起来。

    眼神如炬的盯着刘谌。

    上林苑,对外界而言是离宫别苑,可对他们而言却是家园!!

    现在有人想对上林苑做什么?!

    这如何能忍!!

    “这信,是臣写的。”

    迎着楚徽的注视,刘谌如实道:“不过这内容,却是定国公派臣的儿子,秘密归府讲的,此事定国公已禀于御前。”

    “不过定国公的意思,是想将此事给查明了,再向天子详细禀明此事。”

    刘谌的话,楚徽听明白了,“定国公的意思,是前段时日,靠近上林苑的那一批批人,跟此前虞都掀起的风波下,藏在暗处的人有牵扯?”

    “臣揣测下,觉得是这样的。”

    刘谌点头道:“且臣也是这样想的。”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嗯?!

    别看楚徽说的声音很低,可刘谌还是听到了,也是这样,叫刘谌知道,楚徽这小王八蛋,肯定知晓一些秘闻。

    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有件事,侄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该叫姑父知晓。”在刘谌思量下,楚徽将信放下,看向刘谌正色道。

    但不知为何,刘谌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悔意。

    “臧浩所领锦衣卫,一直在暗中深挖渗透进我朝的暗桩细作,还有被他们收买的叛徒。”楚徽眉头微皱道。

    “当然,具体查到多少,盯住多少,侄儿也不清楚,毕竟锦衣卫嘛,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没有皇兄的旨意,侄儿不便插手太多。”

    “不是,这凤羽司的暗桩细作,不是都被抓完了吗?!”刘谌却是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楚徽。

    “那只是明面上的。”

    楚徽轻叹一声道:“别的不说,单单是执掌凤羽司的慕容天香,没有被解决掉前,源头都没扼杀,姑父觉得这暗桩细作能除掉吗?”

    执掌凤羽司的,是慕容天香?!

    北虏的宁安公主!!?

    刘谌心底的惊疑更多。

    先前想不通的事儿,在得知这些后,刘谌想通了。

    “要是这样,暗桩细作,可就不止北虏一处啊。”也是这样,刘谌压着惊疑,皱眉看向楚徽道。

    “这就是侄儿担心的地方。”

    楚徽伸手道:“按着先前跟姑父定下的,势既然被掀起了,就该有所动才是,可侄儿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可到底哪里怪,侄儿又说不准。”

    “这些暂未得到证实的,先抛在一边不谈,就聊聊这中枢上,虞都内的,姑父觉得有牵扯的有多少?”

    “先前作为投石问路,被廉政总署抓的那帮官儿,一个个是交待了,但是却不多,可在外面的局势有变化后,有些人就全给撂了,还指向了一些人,侄儿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人在背后布局。”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了我们想利用的,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刘谌眉头皱的更紧了。

    “是这个意思。”

    楚徽点头道:“虽然很绕,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刘谌沉默了。

    他是从正统朝,才正式掌握一定权势的,在朝野间具备了影响力,可在正统朝以前,他作为旁观者,尤其他还有皇亲国戚的身份,所以在太祖朝,太宗朝,宣宗朝发生的事儿,他是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的。

    在这个权力场上,人心是最不值得信赖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谌处处透着小心与谨慎。

    因为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会有一个坑出现在脚下了。

    “今个儿,姑父叫侄儿来此,又叫侄儿看了这封信,有些事侄儿突然想明白了。”在刘谌思虑之际,楚徽眼神凌厉起来。

    “既然藏在暗处的,无法叫他们主动跳出来,那就要设个局,让他们主动跳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把事情彻底解决了。”

    “毕竟参与边榷员额竞拍的,全都离开虞都了,他们是派有人留在虞都,可这跟他们待在虞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风波引起的种种,必须要做扎实才行,只有这样,姑父所领的榷关总署,才能更好的管制好所辖种种。”

    “殿下。”

    刘谌表情复杂的看向楚徽。

    虽说在很多时候,刘谌是在心里骂楚徽的,可对于楚徽,他还是敢将后背亮出来的,原因很简单,楚徽是天子养大的。

    本就是天家出身,又深得天子信赖与倚重,甚至那份宠信,是谁都无法给予的,所以最不愿大虞社稷出问题的,肯定有楚徽。

    “要是这样的话,臣觉得殿下,该从那些宗藩下手。”想到这里,刘谌的心底涌出一帮人,在组织好了语言,随即对楚徽说道。

    “本身在这件事上,宗藩之中就有与之有牵扯的,关键是他们之中,是有怨气的,可这份怨气却不能随便宣泄出来。”

    “在我朝治下,有人能察觉到这些,那别的呢?或许从一开始,殿下与臣就忽略了一处地方。”

    “这也是侄儿近来想的。”

    楚徽嘴角微扬,“一味地压制,不能解决问题,要引导着解决才行,宗藩,对我朝终究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侄儿也属于这其中。”

    “先前侄儿就在想啊,有想憋坏的家伙,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侄儿想了很久,觉得不会。”

    “在皇兄的面前,这些王叔,王兄的确不算什么,可对别人呢?”

    “只要能从中找到突破口,那肯定就能找到别的,侄儿至今还记得,皇兄当初在上林苑对侄儿讲的话,这世上的任何事,只要是做了,哪怕是再刻意的隐瞒打扫,还是会遗留下蛛丝马迹的。”

    讲到这里,楚徽直勾勾的盯着刘谌。

    “可是殿下想做到此事,有些不太容易啊。”

    被楚徽盯着,刘谌沉默许久,却面露纠结的说道:“毕竟殿下在此之前,对那帮宗藩的态度……”

    “侄儿累了,要好好放松下。”

    不等刘谌把话讲完,楚徽却四仰八叉的靠在凭几上,“这地方不错,侄儿要好好在此待些时日,这酒喝起来多好啊。”

    这!!

    见楚徽如此,刘谌突然睁大双眼,他想到楚徽要做些什么了。

    这是看起来有些刻意,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叫人觉得有阴谋,可放在楚徽身上就不一样了。

    别看楚徽掌着宗正寺,廉政总署,先前也做了不少事,可在很多人的心底,还是觉得楚徽很小。

    其能取得那样的成绩,全是因为天子的信赖与倚重。

    如果没有这些,那楚徽真能做成这一切?

    再一个,楚徽年岁尚轻啊。

    这世上的诱惑如此多,谁又能确保其能一直不感兴趣呢?

    这都说不准啊。

    “如此,臣为殿下准备一批瘦马?”想到这里,刘谌试探着对楚徽道。

    “多准备些好的。”

    楚徽满不在乎道:“侄儿知道,这对姑父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是。”

    刘谌低首应道。

    瘦马,这在大虞是很特殊的存在,即在很小时,被一些人看中买回去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而发展到今下,对应的标准都明确的很细致,这些养成的瘦马,次一等的卖于富人为且,余下的,或去往各处会馆,或送于一些人,往往是这些,背后牵扯到的要更多。

    此风因为隐藏的极深,不是说扼杀就能扼杀的,再者言,有人的地方,有些事儿即便被扼杀了,可换个名头,依旧是会存在的,人嘛,就是这样。

    楚徽倒是想要看看,这人性到底有多险恶!!!